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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一章 認識這個不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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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瑾喊石榴進來:“去石衛村,把石少主請來。”

這還是文瑾第一次派人來請,石振宗特別高興,一路腳下生風,沒想到卻為了一家不相幹的人,十分失望。

“振宗,你不覺得,這樣的人渣,需要教訓一頓嗎?”文瑾看到石振宗眼裏的亮光一下子熄滅了,便想激起他的正義感,石振宗是最愛打抱不平的。

“你說,怎麽教訓他?”

“我若出錢買下這家人,這個老孫頭必然會將銀子帶走,這樣的人,憑什麽得這筆錢?所以,你得幫一下忙了。”

“行,沒問題。”

石衛村外,還有逃荒的人,石振宗便用幾碗粥,換了他們演了一場戲。

老孫頭剛才喝了一碗菜粥,這會兒不那麽餓的心慌難忍,但反而更餓了,看到老婆正摟著六歲的小兒子,想到剛才,老婆拼命擋著自己,讓大兒子孫冬平把一碗粥餵給了小兒吃,便氣兒不打一出來,他伸腳在女人背後踹了一下:“反正養不活了,你還白白浪費糧食,誠心想讓我死是不是?你個賤貨,我死了,你就可以嫁給隔壁的劉瘸子了。”

女人氣得渾身哆嗦:“見過搶東西的,還沒見過你這樣,搶頂綠帽子往頭上扣,我什麽時候多看劉瘸子一眼過?”

“那他為何總看你?”

“咱村人誰不那樣看我?那是可憐我哩,可憐我遇人不淑,嫁給了一個賴皮。”

“再說一句,看我不打死你。”

“你打吧,不打死我,你就不是爹媽養的,你個畜生,我早就不想活了。”

老孫頭反而住了手:“哼,美得你,想一死了之?沒那麽容易。去,到前面村子,給我討點吃的來。”

兩人正在爭執,路上過來一個人,一看就是水淩逃難過來的。

“表哥,我急急忙忙找你來,是前面鎮上有人舍粥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哄你做什麽,快走,還得排隊呢,要是晚了,明天早上可就沒得吃了。”

老孫頭一骨碌爬起來,跟在那幾個人身後走了。

燕平躲在樹叢了,看到他爹是身影融入了朦朧夜色,腳步聲也聽不見了,這才跑出來:“娘,招寶的東家答應買下咱們,我求了她,咱們不要錢,只要給弟弟治好病就行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

“你哥去前面村裏討飯了,希望能有一口粥,救救你弟弟,剛才他才喝了幾口,就讓你爹把碗搶走了。”女人嘆息了一聲,“你弟弟這是餓的,若能吃飽飯,應該慢慢就會好。”

略微等了一會兒,石衛村口跑過來一個人:“娘,粥來了。”

石衛村的人,也是糧食不足,那粥稀得沒幾粒米,一家人滿懷希望,把碗湊到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嘴邊,用勺子慢慢餵了下去。

“娘,我們走吧,最好今晚,咱就簽了賣身契,不然,等爹爹明天回來,還不知道會有多麻煩。”

“哦,走吧。”

孫冬平把弟弟小平抱起來,燕平伸手扶著娘,一家人往文瑾的宅子走去。

石振宗和王大山做中人,孫冬平作為代表,把一家人都賣給了文瑾,他不要錢,只想讓文瑾幫忙給弟弟請個大夫,治好病。

文瑾看到黃氏懷裏的孩子,渾身浮腫,懷疑是蛋白質缺乏造成的,便拿了些黃豆和小米,讓石榴熬了一鍋粥。餓得久了,一上來還不敢吃太飽,也不能吃太硬不好消化的,粥就是這時候最好的食物。孫家人連著吃了兩頓飽飯,便精神起來。

文瑾第二天早上,讓石榴沖了鴨蛋茶給孫小平,一連幾天,這孩子每天都有三個鴨蛋吃,身上的浮腫慢慢下去,病果然好了許多。

沒想到老孫頭這一去,就再也沒回來,孫家人後來聽說,他去了河陽縣做工,這才放下心來。三年後,朝廷在河陽蘇家灣發現有人盜采煤炭,派兵圍剿,解救出三十多個已經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窯工,據他們說,到了那裏的人,沒人能活過一年,陵水縣逃荒的人,死在這裏的,沒有一萬,也有八千,那老孫頭,估計就在裏面。

無論石衛村,還是東社村的人,有良心的,都承認文瑾是個好主子,來求她想賣身為奴的越來越多,文瑾便跟雇工一樣,讓這些人先幹幾天活兒供自己觀察,最後挑了些利落能幹的,簽了賣身契。

再說津河舊道,不光是水淩有災,其它的幾個縣,出來討飯的也不少,文瑾趁機買了木料,不僅擴建了飼養場,還在自己的院子北邊,建起一個大院子,給長工住。

出來逃荒要飯的人,能吃頓飽飯就不錯了,也不指望能賺到工錢,文瑾這邊吃的好,他們便毫無怨言,幹活也十分賣力。

一個月時間,這些活兒便全部完工,泥瓦匠還按文瑾的指導,給每個屋子砌了炕。

大山上多的是柴禾,文瑾為了下人早日搬過去,便讓他們燒炕,希望能早些讓房子幹燥起來。

沒想到這些匠人中,有腦子活絡的,他們拿了工錢離開後,便打出盤炕的招牌,到處尋活兒。梁中省以前沒這麽冷的,北方的火炕就沒傳過來,在聽了泥水匠的介紹,好些人家,尤其是老人,都願意砌個炕,抵禦冬天的嚴寒。

一場災難,竟然還起到這樣的作用,也是讓人始料未及。

梁中省的布政使把災情報給了朝廷,就在災民實在忍無可忍時,朝廷賑災的欽差來了,山陽縣因為沒有多少災民,便沒有救濟糧,那些災民聽說家鄉的事情,都急急忙忙回去了,這邊終於安寧下來。

文瑾把自己買來的下人召集起來:“你們若是後悔,想要回家鄉,歸還我的銀子,我就還了你們的賣身契,縣衙那邊的過戶,也絕對不會故意刁難。”

沒有一個人提出離開的,他們回去,依然要面對荒蕪的土地,依然得在青黃不接時挨餓受困,文瑾這裏能讓他們衣食無憂,只需要埋頭好好幹活就是,淳樸的莊稼人,並沒有感受到賣身為奴的不便,自然不願意離開。

文瑾十分珍惜得來不易的“家人”,一面嚴格要求,一面又關懷備至,下人們對她,也是越來越好。

夏至到了,王明山又要去打理生漆鋪子,文瑾見劉三景老實肯幹,做莊稼活也是一把好手,便讓他帶頭在地裏幹活。

孫冬平兄弟幾個,明顯比別的孩子機靈,文瑾觀察了一段時間,覺得這兩個大的,心中有一股子俠氣,出門時便帶著他倆和石榴,著意培養,果然沒有辜負期望,兩個月下來,他們先是對文瑾崇拜不已,後來,便死心塌地的聽從文瑾調遣,就連想法,也是一切以文瑾為先。

文瑾適時安排他們,跟著石振宗學幾招拳腳。她作為女子,身體條件有限,練的防身術,能夠對付一般的男子,但想要和練過兩下子的男子對壘,還是有些不足,她希望能給自己培養兩個保鏢,而孫冬平和孫燕平,便是兩個好苗子。

轉眼間,八月十五快到了,文瑾的從山裏移栽的十幾棵獼猴桃,掛滿累累碩果,第一批獼猴桃已經成熟了。盡管沒能和省城最大的商家搭上線,但文瑾最後還是找到了幾個專賣水果的小販,只有千把斤,文瑾還想曬點果幹,再做點果醬,可賣的鮮果也不過幾百斤,有這些人也就夠了。

當然,光是要培養省城的水果市場還不夠,文瑾也不能放過縣城和府城這眼皮下的市場。這天,她把冬平兄弟叫進來:“派你們三個賣水果,敢不敢去?”

“敢!”小平經過幾個月的調養,早就活蹦亂跳了,他是三兄弟裏最活潑的,長相也很可愛。

“小平,你出門在外,一定要聽話,不許單獨走,小心碰上拍花兒的人販子。”

“嗯,我知道。”

“你倆個,也不能讓小平離開視線,記著,要讓他走在你們眼前。”

“是!”冬平和燕平很感動,覺得自己真是跟了個好主子。

燕平心思機敏,卻長了一臉老實相,再加上嘴巴甜,做生意成交率,比哥哥和弟弟都要高。

八月十四,文瑾把石衛村的瑣事,交給劉三景,自己坐著驢車,上面拉了些獼猴桃,還有從山裏移栽出來的其他果子——青蘋果、柿子,回了山窩。

錢先誠竟然給大門口買來一對石獅子,呲牙咧嘴威風凜凜的,和樸實平靜的小院子,一點也不搭調,文瑾站在那裏笑了笑,這才擡腳進門,招寶和石榴提著東西,緊跟在後。

“二伯,二伯母。”

“文瑾回來了。”韋氏正在院子裏曬蓮子,看到文瑾,特別高興。

“文翰哥不是說今天到家嗎?”文瑾四下探看。

“這不回來了。”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,竟然只比文瑾晚了幾步,他的身後,還跟著韋成嵐。

“姐,我剛好去府城,接了文翰到家。”韋成嵐今年試種水稻,目前長勢還不錯,有希望,便有奔頭,他的人顯得比前兩年還年輕了些。

文瑾趕緊幫著舅舅,去拿文翰的行李,卻是他們在府城,買回的幾斤糯米、蜜棗、點心以及棉花、布頭。

“哎,見我為何不打招呼?”文瑾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,忍不住挑了挑眉。

沈雋笑嘻嘻經過文瑾時,聽她低聲道:“你親戚那裏一次也不去能行嗎?”

“四舅不在家,你讓我回去面對沈平那一家人的嘴臉嗎?”他也小聲道。

“噢!”可憐的孩子,文瑾在心裏說,嘴裏卻提高聲音道,“哥哥,你想吃什麽?我來做。”

文翰笑著問沈雋:“你還惦記溜肥腸不?”

“我想吃魚了。”沈雋知道肥腸還要去市場上購買,很麻煩,而魚,就在離家不遠的池塘裏養著呢。

錢先誠聽見了,趕緊去了水塘,很快就提回兩條足有一斤的大鯽魚,連文瑾都覺得稀奇,鯽魚不容易長到這麽大的。

韋氏帶著石榴,在廚房把柿子青果和獼猴桃清洗了,擺在盤子裏,文翰帶回的點心,也裝了一盤,端出來擺在院子梧桐樹下的八仙桌上。

“坐下喝口茶,都累了吧。”

“不累,伯母,我又叨擾來了。”沈雋笑嘻嘻地道。

“說什麽呢,這孩子,伯母盼望你來呢。”

文瑾讓招寶清洗鯽魚,自己有去水塘,捉了一只鴨,順便還采了幾個新鮮蓮蓬和菱角,提了回來做菜。

“少爺,石榴來做飯,招寶哥幫忙燒火打下手就行了。”石榴挽起袖子,想要一展身手。

“好吧。”文瑾這回離開家時間長了,也很想和二伯一家好好聊聊呢。

“文翰哥,今年你可長得夠快的,比二伯都高了。”

“唉,文瑾,我這是光長骨頭不長心,學問長得不夠啊。”文翰挺高興的,嘴裏還要謙虛。

沈雋在他肩頭拍了一下:“你是不是在諷刺我?”

“哪有,還不是你把我比成這樣了?在學堂,提出的問題把先生都難住了,院長親自接見,給你輔導,我哪有你這樣的殊榮。”

文瑾笑:“二伯,舅舅,你看他倆,互相吹捧,不嫌臉紅。”

文翰還真臉紅了,沈雋卻不以為然:“你們聽文翰說的,誰提不出難題來啊,術業有專攻,聞道有先後,先賢都說,師不必不如弟子嘛。”

“瞧,說他胖,這就喘上了,他竟然說師不如弟子?”文瑾斷章取義,調侃沈雋,把大家都逗笑了。

頓時,小小院落,歡聲笑語,其樂融融。

“嘭!”有人一腳踢開大門。

錢先誠一下子就站了起來,趕緊往外走去:“誰?”

進來的是一個手持水火棍的衙役:“誰是主人?“

“我,我,差役老爺有何貴幹?”

“你?姓甚名誰?”

“小人叫錢先誠。”

“有人告你逾制,事實俱在,跟我們走一趟吧。”

“逾制?”錢先誠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,他四下看了看自己的院子,很普通的農家院落,哪裏能夠逾制?

“別裝蒜了,你什麽身份,門口竟然敢擺著狻猊,還是七道紋的,聽說,你還定做了旗桿,還沒運過來,哼,你兒子還是秀才,等他中了舉,你再準備這些也不遲。”

“冤枉,我冤枉,那對狻猊,是兩個石匠運到這裏,牛車壞了,臨時寄放的,不是我買的。”

“什麽時候的事情?”

錢先誠想了想:“上個月,月初。”

“哼,還想騙人!臨時寄放?臨時寄放,能一放就是幾十天嗎?跟我們走。”

又有一個衙役進來,手裏抖著鐵鏈子,便往錢先誠的脖子上套,嘴裏還惡狠狠地道:“哪裏的石匠臨時寄放在這裏呀?你拿出字據來,便算你冤枉。”

錢先誠臉色蒼白,豆大的汗珠啪啦啪啦往下掉,他當時連那石匠姓什麽叫什麽都沒問一聲,這會兒,張口結舌,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院子裏的人都知道他被陷害了。文瑾腦子急速轉著,但一時也沒有辦法。賑災的欽差,給上面匯報了柳全漢的功績,就在上個月,他離開了山陽縣,升任雲州府同知,當時山陽的百姓,十裏相送,還做了萬民傘,給足了這位清官的面子。

新縣官剛到,文翰根本不認識,錢先誠今天的冤枉,可比上一次難辦多了。

“慢著!”沈雋走上前,擋在錢先誠前面,“那對石獅子,是我定做的,寄放在這裏。”

“喲嗬,驢槽伸出個馬嘴來,你是誰?不想活了,敢幹擾官差辦案!”拿著鐵鏈的衙役,猛一抖手,嘩啦嘩啦的聲音,充滿了威脅的意味。

“我是誰,你還不配問。”沈雋說著,拉出脖子上掛的一個小黑牌子,似鐵非鐵,似玉非玉,材質十分細膩光潤,他從脖子上解下來,在衙役的眼前亮了一下,“認識這個不?不認識,爬回去叫知縣過來。”

衙役顯然不識貨,可這個小牌子上面雕的圖案,他卻是知道的,那是一條四爪蟒龍,只有一品大員和王公貴族,才允許使用的圖騰。

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,臉色都有些蒼白,他們可不敢懷疑眼前這位年輕人,是拿了別人的東西嚇唬人。

沈雋這一身貴氣,加上一臉嚴肅,竟然給人十分強大的威壓感,令兩個衙役心裏發慌,兩腿發軟,身不由己地往地上跪:“對不起,大爺,我們也是奉命辦差,還請高擡貴手,饒了小的。”

“誰派你來的?”

兩個衙役臉色一下子白得沒了血色,吱吱唔唔不想說。

“嗯?”

“趙,趙捕頭。”

“誰給趙捕頭下的令?”

“季,季縣丞。”

“誰舉報的?”

“不知道,我真不知道。”

文瑾走上前去:“哼,你們就是不說,我們心裏也明鏡一般,除了那個人,還能有誰?”錢先誠現在,雖然有了那麽一丁點的覺悟,按文瑾說的防備著大房,但他無論如何,還接受不了自己的大哥,竟然會誣陷他。上一次他被陷害入獄,文瑾便指出是錢先貴所為,錢先誠的內心,還實在有些抵觸這樣的推斷,他存著一絲僥幸,認為那個賊,的確是在王舉人家裏認識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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